《四弦秋·送客》

潯陽江頭夜送客,
楓葉荻花秋瑟瑟。
苦竹黃蘆繞宅生,
住近湓江地低濕。
下官白居易,
昨以言事左遷,
貶謫江州司馬。
今有至友二人北上,
適纔餞別,
不免再到江口送行。
左右帶馬。
吓。

【香柳娘】
趁疏林暮景、
趁疏林暮景,
江空如鏡。
仗顛風暫且留帆影。
到了,
搭了扶手。
吓樂天兄,
適已拜辭,
如何又勞遠涉?
二兄吓,
我與你醉不成歡慘將別,
別時茫茫江浸月。
主人下馬客在船,
舉杯欲飲無管弦。
看酒。
有酒。
請。
不敢,
請。
謝離筵特甚、
謝離筵特甚,
殘柳不勝情,
還勞使君贈。
二兄,
今宵酒醒,
不勝別情。
但願千里潮平,
一帆風順。
弟輩多謝樂天兄。

【詩歌】
風吹柳花滿店香,
吳姬壓酒勸客嘗。
請君試問東流水,
別意與之誰短長?
呀!
聽這琵琶,
音調錚錚然,
似有京國之聲。
好奇吓。
似梨園部領、
似梨園部領,
如何此聲,
江湖重聽?
來。
有。
看是何人彈唱。
是。
啓老爺,
這小船上彈琵琶的,
乃茶客妻小,
原是京城女子。
呌他抱琵琶過船,
我要問話。
遵命。
那一娘子,
請抱琵琶過船,
我老爺要與你問話。
知道了。

【新水令】
弄冰絃遣悶撥金釵,
夜深沈驚動了官船主客。
請娘子過船。
他那裡招邀偏急促,
俺這裡梳裹欠安排,
掠鬢提鞋。
則一面舊琵琶,
遮不住俺洗褪的桃花色。
老爺在上,
賤妾有禮。
罷了。
果然好人品也。

【步步嬌】
萬喚千呼教人待。
瑟縮含羞態,
移時始過來。
看他似斜抱雲和,
向宮簾偷拜。
二兄。
樂天兄。
今夕人月雙清,
會須痛飲。
來。
有。
與這小娘子看座。
賤妾理應侍立,
焉敢妄坐。
不必推辭,
坐下罷。
如此告座了。
啊小娘子,
你可彈著琵琶,
把姓氏里居及一向行藏踪迹,
訴與我聽。
燈翦宴重開,
訴衷情不用閒遮蓋。
妾本長安妓女,
名呌花綉紅。
哦,
叫花綉紅。
一十三歲墮入烟花,
習學彈唱。
後來得遇茶客吳名世,
看他情性溫柔,
頗屬至誠,
因此棄却花月,
情願嫁從。
你長安住居何處?
老爺聽禀。

【折桂令】
住平康十字南街,
下馬陵邊貼翠門開。
十三齡五色衣裁,
試舞宜春掌上飛來,
第一所烟花錦寨,
第一面風月牙牌。
颭鴉鬟紫燕橫釵,
蹴羅裙金縷兜鞋。
這朶雲不借風行,
這枝花不倩人栽。
看他懷抱琵琶,
俯首彈唱,
如泣如訴,
好手法也。

【江兒水】
玉筍斜飛處,
珠盤亂落來。
似雨聲點滴泉聲帶,
似人語淒涼鶯聲賽,
似軍聲雜遝刀聲快。
看信手低眉情態,
這切切嘈嘈,
說不盡心中無奈。
你這琵琶是何人傳授的?
當日妾在長安,
有兩位師父。
那兩個?
一個姓曹,
一個姓穆。
他二人俱是梨園領袖,
朝夕與奴傳授。

【雁兒落帶得勝令】
老伶工梨園兩善才,
小忽雷樂府雙渠帥。
五陵兒同催百寶妝,
錦纏頭一笑千金買。
呀,
但歌成擊節碎金釵,
但妝成借手添螺黛。
甚冬郎媚得眼兒乖,
甚秋娘妬的心兒壞。
筵開,
酒汚了芙蓉色,
花開,
香迷了荳蔻胎。
妙哇。

【僥僥令】
絃絃聲掩抑,
字字韻和諧。
慢撚輕挑無妨礙,
何必聽湘靈鼓瑟來?
小娘子,
你因何到此?
賤妾自嫁吳郎之後,
隨他泛宅潯陽江上。
因他有一好友,
名呌烏子虛,
邀他同往浮梁販茶去了,
因此我孤舟以待。

【收江南】
呀,
算一年歡笑一年來,
把春花秋月漸丟開。
可憐人福過定生災,
歎從軍弟幼姨衰邁。
赴黄泉死埋,
葬沙場活該,
只留下江湖憔悴一裙釵。
二兄。
樂天兄。
我自去年辭帝京,
終歲不聞絲竹聲。
今聽此婦之言,
頓生盛衰之感,
煞是傷心也。

【園林好】
瘦嬋娟啼痕暗揩,
鈍男兒淚珠似篩。
同一樣天涯愁憊。
樂天兄,
何以悲傷起來了?
我謫居此地,
恬然自安,
今逢此婦,
頓生感觸。
想人生榮悴,
總是一般也。
流落恨怎丟開?
遷謫恨上心來。
綉娘,
你爲何獨自在船彈唱?
索性說完了罷。
是。
適纔偶見,
皓月當空,
天長岸濶,
草長鶯啼。
夫婿重利不歸,
只好將琵琶消遣,
不想得遇知音。

【沽美酒帶太平令】
冶逰稀閉綠苔、
冶逰稀閉綠苔,
洗紅妝嫁茶客。
他一去浮梁不見來,
守空船難耐,
歡娛夢好傷懷。
四絃收一聲裂帛,
曲終時低鬟重拜。
料西舫東船不解,
只一片江心月白。
賤妾告退。
呀!
恁呵,
做官人榮哉美哉,
為甚的青衫淚灑?
𠮾呀,
把一個白江州今日裡無端哭壞。
樂天兄。
二兄。
夜已將明,
兄請回府。
弟輩就此解纜矣。
請。

【尾聲】
看江山不改人相代,
歎兒女收場一樣哀。
明日便作琵琶行一首,
傳諸樂府也。
教把普天下不得意的人兒淚同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