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醉菩提·當酒》

喔唷、
嚯……。
唏哈、
寒花風攪吹成片，
人影全無天地變。
空中不見打羅槌，
嗄嚯……、
萬里長空皆是麵。
我道濟，
自離了靈隱來到淨慈寺，
多蒙德輝長老待我十分恩厚，
各執事也依禮相敬，
不覺過了兩月。
只是一件，
不許吃酒，
㕶、
納悶得緊。
不想昨晚又下這一天大雪，
喔嚯、
寒氣逼人。
我欲待悄出山門，
尋個酒肉施主，
爭奈徹骨的冷，
風雪又不止；
欲待不出别，
又坐卧不安。
左思右想，
㕶……、
呀呸，
不用遲疑，
還是出去走走。
喔唷嚯……𠮾𠮾、
走、
嚯……𠮾𠮾、
走、
嚯……、
哈……我在屋裡，
看了外邊的風雪，
十分畏怖，
及至行到風雪之中，
也則如此。

【鬬鵪鶉】
白生生平了山坳，
烏洞洞昏其天表。
嗄哈苦、
苦滴滴路少行人，
靜沉沉樹無啼鳥。
看不見南北高峯，
走不出野外六橋。
破衣中風亂鑽，
光頭上雪亂敲。
寒凛凛把不住麻鞋，
阿一哇！
滑喇沙將人來跌倒。
噯！
指望出來吃酒，
誰想到跌了一交，
𨚫𨚫在泥坑裡。
哪，
身上衣服多濕透了。
咳，
好晦氣好晦氣。
咦？
看遠遠的挑著酒帘兒。
𠴆，
到那答兒吃酒去哩。

【紫花兒序】
轉過了灣灣山逕，
一帶的矮矮泥牆，
又早是小小溪橋。
柴籬曲曲，
翠竹蕭蕭。
只見高挑，
帶雪迎風帘蕩搖。
俺只索鑽進茅茨，
揭起蘆簾，
嗄唷……嚯……。
好了好了。
噲，
酒家，
酒家。
吓？
嗄，
有了，
把那酒桌連敲。
呔！
啥人拉厾碰檯拍櫈介？
吓，
小哥，
是我。
哦，
原來是個和尚。
和尚，
幾裡化齋勿便個，
請過子一家罷。
噯，
我不是化齋的。
勿是化齋末，
阿是化緣個？
不是。
特來與你家，
做主顧哩。
咦？
和尚末有啥主顧做出來介？
吓，
小哥，
你可認得我麽？
勿認得。
我就是淨慈寺濟書記吓。
哦，
呐末就是淨慈寺裡個濟書記？
是。
直頭勿認得。
從靈隱寺新過來的。
哦，
從靈隱寺新過來個？
愈加勿認得。
小哥，
那哼？
你店中可有好酒？
好酒是有個。
哪，
長行、
短水、
玉露、
三白、
福珍、
紹興、
還有滴花好燒酒勒！
看看看，
舌頭勿要嚥子下去。
小哥，
你只揀好酒拿來我吃。
哦，
只揀好酒拿拉呐吃？
㕶。
詫異哉！
淨慈寺裡個和尚，
才是戒酒除葷個，
為啥呐末要吃起酒來介？
哦，
我麽？
呐末那哼？
比不得他們這些和尚。
呐末那比勿得俚厾介？
他們呵，
俚厾末那？

【金蕉葉】
一個個持齋戒茶包飯包，
俺是個會脱套的詩豪、
哈酒豪。
恁道他悟道參禪，
𠲔！
逞一味擔煩受惱。
喂！
和尚，
呐說子個星葷話，
阿怕罪過個？
小哥來。
那哼？
這，
吓？
吓？
吓？
吓？
吓？
吓哈……。
咦，
骨個和尚有點癡個，
阿拉。
不是不是。
小哥，
那？
你來吓。
拉里𠰻？
這，
吓？
吓？
吓？
吓哈……。
咦，
個和尚到好白相個。
不是不是。
小哥，
你只揀好酒賒幾壺我吃，
總算。
哦，
怪道說勿出，
要賒酒吃，
阿拉。
阿呀，
賒不呐吃子洛里來討銅錢介？
明日到淨慈寺尋我濟書記就是了吓。
淨慈寺裡個和尚準百拉厾，
洛里有尋處呐個酒頭和尚介？
哦，
你不認得我？
勿認得。
普天下的人多認得我哩！
哦，
普天下個星人才認得呐個？
𫫂𫫂。
單單流落我一干子，
到勿認得拉里哉。
呣，
小氣得緊。
勿是小氣，
犯本錢拉化個。
吓吓吓，
難道賴了你不成？
勿是怕呐賴，
實為本錢小，
賒勿起。
阿呀小哥吓，

【小桃紅】
說不得不飲從他酒價高，
我里個酒，
開罈十里香厾！
却原來十里香風到。
恁須知人世上的浮財莫爭較，
好一似往來潮。
潮末海裡來個；
酒是米來做個，
我里要賣現銅錢個。
小哥，
你來看㖸。
看啥個？
恁看那朔風嗄哈捲雪漫空落。
這壁廂松吟翠濤，
呐看梅花阿開得茂盛？
觸鼻噴香個。
那壁廂梅綻香飄。
喔嚯恁、
恁教俺不飲怎生熬？
勿要抖，
停歇替呐送羹飯末哉。
咳，
可憐我身邊並無半文。
嘸不銅錢，
勿要吃得個。
吓？
蠏末八隻脚。

【天淨沙】
阿呀苦吓！
咳，
大清早起，
生意弗做，
碰個和尚，
拉里纏殺哉。
則被那當爐犢鼻言叨，
則待要索錢留當聲高。
小哥，
自古僧來看佛面，
你也該佈施佈施。
只有荳腐麵斤齋僧，
嘸得酒肉齋僧個。
喲。
恁道是酒肉齋僧絕少，
可憐我少錢乏鈔。
銅錢嘸得末，
當頭押物才要個。
嗄，
商量。
嘸商量。
阿呀！
别無他法，
週身這一看，
看啥個？
就只得個件破衣裳，
脫下子要凍殺個。
止有這𦋇體方袍。
神仙留玉佩，
卿相解金貂。
哦，
神仙？
神仙。
卿相？
卿相。
不差。
尚然如此，
何况呐個和尚？
不差。
脫去，
脫下來。
脫下去。
喔唷嚯……勿要抖，
勿要抖，
吃下去就會煖個。
哪哪哪，
這件衣服，
權當你處。
酒來吃，
酒來吃！
喔唷嚯……，
好冷吓！
慢點慢點。
骨個和尚到要說明白個。
快些快些拿酒來吃。
喂，
和尚，
骨件舊個海青，
當起來不過壺把酒㖸。
什麽什麽？
這件好衣服，
只當得一壺？
呐想吃幾化介？
阿彌陀佛！
鴨蛋頭菩薩。
看你分上，
權當十壺。
噯，
勿要個，
勿要個。
如此末八壺。
當勿出個。
五壺。
四海。
什麽？
五湖四海𠰻。
如此末三壺。
瑪瑙。
吓，
又是什麽？
珊瑚瑪瑙，
到是寶貝㖸。
噯，
只管歪纏。
拿酒來吃，
三壺是少不得的。
骨末算子兩壺罷。
噲，
夥計！
快些拿來！
一個和尚，
有件舊個海青，
權當兩壺酒。
先拿一壺好酒得來吓。
哪哪哪，
和尚，
酒拉里。
放下。
嗄咄……。
咦，
骨個和尚凍殭拉化哉。
㕶㕶㕶。
拉厾燙面頰骨哉。
好酒好酒。
阿是好酒？
果然好酒。
小店裡勿賣邱貨個。
小哥，
那？
這幾日生意可好？
勿要說俚。
今朝落，
明朝落，
生意落得精打光，
剛剛碰著子呐個光頭。
吓，
什麽什麽？
勿勿勿，
和尚和尚。
呣呣呣，
有趣有趣。
說子光頭，
要動氣個，
阿拉。
小哥，
那哼？
看外邊的雪，
越發下得大了吓。
𫫂，
越大哉。
再下是下不得了吓。
再落下來末，
骨兩間破牢棚，
要壓坍哉！
壓下來，
連呐個和尚，
一牽打殺拉化哉。
吓吓吓？
勿勿勿，
比方賊介說。
小哥，
那？
哪，
阿是吃完哉？
𫫂，
照吓。
還有一壺拉𠰻。
什麽一壺兩壺，
吃下去看。
噲夥計，
還有一壺好酒拿得來吓！
哪哪哪，
個壺酒亦滿。
果然又滿。
而且亦燙。
𫫂，
熱的熱的。
㕶㕶㕶。
咦，
亦拉厾燙肚皮哉。
呣呣呣，
有趣有趣。
燙開子還要有趣來。
慢慢能吃，
辨辨滋味。
吃下去有些煖烘烘起來了。
阿是熱起來哉？
果然熱起來了。
吓哈……。
和尚頭浪尿出哉。
吓吓吓！
什麽說話？
汗來哉，
汗來哉。
可有下酒的東西？
阿是過酒吃個物事？
𫫂，
葷素不論。
骨個和尚，
直頭狗肉才吃個，
讓我來替俚摟摟罷。
和尚，
有隻牛鞭子拉里。
吓吓吓？
勿勿勿，
檯菜罷。
這樣吃不好，
待我來吃個爽快些。
那哼爽快介？
嗄唷，
拉厾大口吃哉。
真如渴龍見水。
喂，
和尚，
看呐身浪剝勿脫啥個哉㖸。
就只骨壺，
慢慢能吃罷。
噯，
纔吃得順口，
壺内又告竭了。
是個頭兩壺酒，
經啥呐吃去介？
喂，
小哥，
那哼？
兩壺了吓？
兩壺哉𠰻。
還少。
還少幾化介？
還少八、
哈……。
咦，
骨個和尚，
拉厾起滾頭哉！
讓我來打發脫俚。
喂，
和尚，
呐吃好子酒末，
走呐娘個清秋路。
阿呀小哥吓！

【么篇】
香醪美醖且求饒，
噯呀，
只得把善語温言告酒寮。
小哥，
俺只索和顔悅色甘陪笑。
小哥，
你是個好人耶，
再加一壺。
拿出劈柴來，
加拉呐。
哪，
一壺，
阿一哇，
兩壺，
阿一哇！
我再三去求他，
他緣何越生懊惱？
我不管，
只要吃酒。
呐要吃酒，
我要打、
打呐個賊秃！
喔唷……。
儘著恁乾柴濕肉隨意搗，
只圖個一醉酕醄。
打呐個賊秃！
喔唷，
打呐個賊秃！
喔唷嚯…。
隔牆須有耳，
窗外豈無人。
畜生，
為何去打他？
阿媽，
我告訴呐：
骨個和尚，
一件舊個海青，
當子兩壺酒，
吃完子，
還說少七壺拉八壺。
所以我打個。
媽媽，
我來告訴你：
這件好衣服，
權當十壺酒，
吃了兩壺，
還少八壺。
你道該吃不該吃？
望媽媽判斷。
這衣服呢？
拉里𠰻。
拿來。
押酒錢拉化個。
拿來吓。
㕭，
就拿去。
自古寒不剝衣，
饑不奪食。
吓，
師父，
衣服在此，
你穿好了去罷。
多謝媽媽。

【秃厮兒】
我謝、
謝恁個好積善的姑娘大嫂，
我罵、
呐要罵末？
我要打！
罵恁那不安閑的村狗打呐個賊秃！
賊貓。
阿一哇不要打！
須便再喫一壺却更好。
打呐個賊秃！
喔唷嚯……。
畜生！
只管去打他。
師父快些去罷。
多謝媽媽，
我去了。
一步低一步髙，
喔哈急、
急急奔逃。
打呐個賊秃！
喔唷，
打呐個賊秃！
喔唷嚯……。
畜生，
只管去打他，
豈不罪過！
阿媽，
個種和尚，
勿去打俚，
到算我罪過個。
自古道：
逢善積善。
俚呐阿曉得以德報德？
得放手處須放手，
得饒人處不饒人。
畜生，
且饒人。
㕭㕭，
且饒人。
這樣冷天，
諒無生意，
關了店進來罷。
咳，
看你怎麽了吓。
咦、
哈……。
真正話靶殺哉。
我里個阿媽，
年紀一把，
見子個和尚，
還賊介歡喜個來。
只怕還要、
㕶，
家醜不可外揚。
進去罷，
進去罷。
喔唷嚯……。
好大雪也。

【聖藥王】
恁看那風又號、
雪又飄，
路中泥濘若油澆。
不見凹、
只見高，
白茫茫迷斷小溪橋。
阿一哇，
跌一個倒撐篙。
阿呀不好了㖸！

【煞尾】
一聲陷入深泥窖，
要出頭也費人閙吵。
只聞得醉漢不堪扶，
吓哈哈…。
却原來醒人兒也跌嗄哈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