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金雀記·喬醋》

【穿花蝶】
承恩命，
除書新授河陽令；
種花滿縣，
曷勝榮幸？
賦罷氣淩霄漢，
文成口吐珠璣。
夜常老叟執青藜，
杖上紅光焰起。
下官潘岳，
自到任以来，
且喜黎庶従約，
士子修文，
坐致物阜民安，
益見太平景象。
喜得山公與嵇阮諸君子同會此方，
因此多覓竒花異卉，
時復相邀，
共談詩酒。
已差瑤琴遍訪名花，
待他来時，
必有幾種竒花異卉也。
正欲清談逢客至，
偶思小飮報花開。
老爺，
瑤琴叩頭。
瑤琴，
你回来了？
是。
所覓竒花，
今得幾種？
花樣甚多，
花名不一，
覓得一種金雀花在此。
老爺請看。
取來，
唵！
此花生得好古怪吓。
古怪，
真古怪！
說来好驚駭。
請看這封書。
取来。
淚濕香羅帶。
把花供在書房，
你自茶飯去。
曉得。
待我拆開来看。
遭兵守志入空門，
幸遇瑤琴達遠音。
不識河中金雀女，
可䏻再會月車人？
呀！

【太師引】
頓心驚，
驀地如懸磬，
止不住盈盈淚零。
記當日在長𠅘分袂，
問歸期，
細囑叮嚀；
卻緣何身罹阬阱？
猶幸得保全軀命劈鴛鴦，
是猖狂冦兵。
最堪憐，
蓬蹤浪跡似浮萍！
請夫人下轎。

【賺】
遠涉兼程，
已到河陽錦繡城。
夫人，
官衙近。
彩鶴，
你忙行通報便相迎。
是。
老爺，
彩鶴叩頭。
彩鶴，
夫人接到了麽？
接到了。
分付開正門。
吓，
開正門。
出公庭。
吓，
夫人。
相公。
夫人請。
相公請。
請……喜今官爵威儀盛，
惶恐吓惶恐。
不棄糟糠感志誠。
唷……夫人說那裏話？
夫人請上，
下官有一拜。
妾身也有一拜。
真徼倖，
偶因代賦承新命，
有慚為令。
候著。
啔爺，
上司有緊急公文，
請老爺出堂簽押挂號。
看大衣服伺候。
吓，
各役伺候。
吓，
夫人正欲談心，
不想上司有緊急公文𤼵下，
待下官司出堂𤼵遣文書，
即来陪夫人。
相公請便。
吓阿呀……夫人請坐，
下官是就来的。
分付開門。
開門吓。
呀！
看相公匆匆出堂，
袖中遺下一封書来，
待我拾起來看。
遭兵守志入空門，
幸遇瑤琴達遠音。
不識河中金雀女，
可䏻再會月中人？
吖！
原来是巫妹所寄之書，
可見我相公時刻将他在念。
待我蔵扵袖中，
慢慢以言試之。
吓，
巫妹吓。

【前腔】
你翦雪裁冰，
相公吓！
袖失遺書太薄情。
似楊花性，
沾泥𩙱絮類書生。
掩門。
掩門吓。
見卿卿，
吓夫人，
相公。
今朝喜得交鴛頸。
不負當年金雀盟。
是吓，
下官與夫人所分金雀，
想必帶来。
妾之金雀朝夕佩帶，
君之金雀存乎？
下官的麽？
㕶好好在書箱內。
當年贈別，
金雀輕分，
今日重逢，
合當成對。
是吓。
去。
吓？
那裏去？
去取金雀来。
将来何用？
待我仍以繡線同心繫於一𠁅。
嗄！
待下官取金雀来與夫人沒，
仍以繡線同心繫扵一𠁅呣嘖……好個同心兩字。
快去取来。
是……待下官即𠜇就去。
看他取什麽来？
且住，
我想夫人初到，
未可輕言巫姬一事。
他倒提起金雀来，
将什麽東西與他對合呢？
吖，
有了，
就将巫姬所寄之書與他一看，
㦯者見他為我守志投崖，
接来完聚，
亦未可知。
有理吓有理。
相公。
来了。
阿呀！
書呢？
那裏去了？
快来。
吖，
来了。
阿呀…那裏去了？
相公快来。
来了，
来了，
来了。
金雀呢？
在。
取来。
這。
那裏去？
夫人請坐，
下官一時尋不見書箱上鎖匙，
待尋見了鎖匙，
就有金雀，
有吓，
在……吓哈…。
噯！
眞薄倖！
那見得下官薄倖？
緣何隴蜀相兼并？
這般渴病！
唷！
夫人忒多心了。
那金雀好好在書箱內，
就是明日取来與夫人看沒，
也未為遅吓。
那金雀乃至靈之物，
先已𩙱到我袖中來了。
嗄！
在夫人袖中？
我不信。
你不信麽？
不信。
待我取出来與你看。
是吓，
倒是取出來看的好。
哪，
這不是麽？
這，
唷……是夫人的吓。
不差，
原是我的。
如何？
我原說是夫人的。
還有。
吓！
還有？
請夫人一發取出来看。
哪，
這不是一對麽？
這、
是那一個的？
吓哈…吓哈…吓哈……這又竒了！
吓哈…噯！

【江頭金桂】
休得要喬妝行徑。
我跟前，
不耐聽。
金雀當年婚訂，
得諧雙姓；
綰紅絲，
牽締盟。
我和你鴛侶交頸，
連枝同並的㖸？
連枝同並。
只合氣求相應，
共享安甯。
今日相逢，
和你共享安甯之福。
你傍枝為何覓小星？
旁枝？
那有此事？
吓！
是。
你言清行濁，
太虧心短行。
下官有甚虧心短行呢？
閒說。
是。
你還要語惺惺？
走来。
在。
這詩題絕句伊誰寄？
啐！
吓！
這詩怎麽也在夫人𠁅，
還了我，
還了我。
雀解雙𩙱卻怎生？
夫人吓，

【前腔】
非是我虧心短行夫人吓，
你從來賢惠稱。
我平日是極賢惠的。
賢惠賢慧！
今日没，
唵！
權且不賢慧這一遭。
唷！
這也是兒女之故態嗄。
吓！
阿呀夫人吓。
一自與卿分手，
良朋胥慶。
喜巫、
巫什麽？
巫什麽？
吖，
喜巫姬守志盟。
我到不曉得什麽無姬吓有姬！
夫人，
不是有無之無㖸。
那巫姬者，
名彩鳳，
乃青樓守志女子也。
青樓女子守甚志來？
阿呀，
守志㖸。
不識羞！
𠴆喝…不瞞夫人說，
那日與山公名山酌酒，
見他執爵徬徨，
舉止羞澀。
山公細鞫其情，
頓生憐憫。
下官是無意扵他的，
𠲔！
當不過山公𠕂三攛掇。
那山公就作得主麽？
是，
山公作主的。
只怕、
吓？
未必。
夫人，
下官也是沒奈何㖸。
因此上，
偶遇私成，
未聞尊命。
你既有意扵他，
就該先著人来報我知道，
然後成事。
爾乃率意逕行，
這等大膽！
是……大膽。
可惡！
其……實可惡！
吓！
其實欠通。
彼時原欲差人報與夫人知道，
然後成事，
怎奈一時情牽，
欲罷不䏻，
只得不吿而娶了。
好吓！
好個不吿而娶吓！
若是夫人見他青樓守志，
未免也要見憐。
我到不曉得什麽見憐！
我吓，
到偏要夫人見憐！
偏要夫人見憐！
哈……擲果生吓，
你好忘其耻也！
耻吓，
哈…吓，
夫人，
那巫姬另有一端可取。
是吓，
若無一端可取，
緣何兩意相投？
夫人，
不是這等說㖸！
聞說㓂兵入境，
他守志殞身，
感神靈救之為比僧。
他既做了尼僧，
也是六根清淨的人了，
你又去纒他怎甚？
接来無非服侍夫人。
我怕沒有丫鬟服侍，
要這尼僧来？
不勞！
嗄！
不勞，
哼…豈有此理，
待下官即𠜇差人去。
吓，
那個在？
阿呀！
官衙內豈容僧尼出入？
斷…使不得！
阿呀夫人，
不要作難㖸。
望海涵仁宥，
畢吾狂𦥷。
你本是狂生，
狂生、
狂生！
近来吓，
唵？
覺得太狂了些。
唷，
夫人若肯相容是，
𠮾、
免得意縈縈。
好夫人，
見允了罷。
不許！
吓？
不許！
嗄，
不許？
嘿嘿豈有此理！
夫人若不許，
我就、
你就怎麽？
我就、
你就怎麽？
我就跪了。
哈…阿呀！
堂堂縣令，
作此醜態。
被家人們看見了，
可不羞耻？
家人們看見跪的是夫人，
何妨？
起来。
要夫人見允了才敢起来。
起来了再說。
是是是，
多謝夫人見允。
走来。
在。
此事斷斷成不得，
休要作此癡想！
噁唷，
氣死我也。
吓，
夫人，
此事不成也罷，
不要氣壞了身子。
異哉吓，
異㦲！
緣何金雀與書都在夫人𠁅？
正是鹿迷鄭相應難辨，
蝶夢莊周不易明。
請敎明白。
我路途辛苦，
要進房安息，
有話明日說罷。
夫人，
你莫辭勞倦，
下官還要與夫人接風。
接風麽？
唵！
待你心上人到来，
與他接風罷。
唷，
難道夫人不是下官的心上人麽？
我不是你心上人。
要與夫人接風。
放手！
要接風。
呀啐！
夫人来㖸。
呃𠳾！
此跌美跌，
非凡之跌，
乃天下苐一跌也。
𠳶！
狗才！
我老爺適才下階錯步。
弗是下階錯步，
倒是夫人勒厾喫。
吓？
喫什麽吓？
喫醋。
吓哈…狗才！
可惡！
老爺，
還有薄瀆。
吓…放肆的狗才！
真真一世格話把！